红船论坛丨开国上将朱良才之子朱新春:父亲孤身一人化身乞丐,千里找党

05 2024-12-05 17:45

2024年11月25日上午,红船编辑部主办的红色湘中行——共筑“信念与信心”主题活动,在湖南娄底市成功举办。

参加此次活动的有:开国上将李聚奎之子李生雨、开国上将萧华之女萧霞、开国上将朱良才之子朱新春、开国大将张云逸之孙张晓龙、开国上将宋任穷之子宋京波、开国上将李天佑之子李亚明、开国少将萧锋之女萧南溪、开国上将韦国清之子韦肖毅、开国少将彭显伦之女彭霄等老一辈革命家后人。

与会嘉宾以真挚的情感,依托先辈们鲜活的史实,辅以生动的图片,娓娓道来一段段感人至深的革命故事。他们深情赞颂了那个时代老一辈革命家的坚定信念与不屈信心。

本文为开国上将朱良才之子朱新春在座谈会上的发言,具体如下:

我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是——千里找党。

1937年3月,为打通国际交通路线而组建的西路军,经半年多的浴血奋战,悲壮地失败了。3月13日,在祁连山中有个叫石窝的地方,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昌浩亲自宣布西路军失败了,余部分成三个支队,其实主要是两个,一个是30军政委李先念和军长程世才带着左支队向西去新疆,另一个是西路军副总指挥王树声和时任红五军政治部主任的我父亲朱良才,负责带领右支队向东去陕北,去找党中央。直属支队跟着右支队行动。

▲朱良才

可是右支队刚刚走了几天,就全打散了,就剩我父亲只身一人,向着东方去找党。

而三月份的祁连山,还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而当地的马匪,全是骑兵,来去迅猛,狠毒凶悍。他们残害百姓,无恶不作。他们抓住了我们红军,更是残忍至极。不仅活埋,火烧,乱刀砍死,就连毫无还手之力的伤员也不放过。最后,还要开胸剖肚、摘心割肾取胆、用酒泡中药。甚至,还把我们红军指挥员的头割下来挂到城门楼上去示众;城门楼上示众完了后,还装在木笼子里,游街示众;最后,和我们红军的尸体一起,装上卡车,一直拉到南京,向蒋介石请功领赏……

▲马匪活埋红军

所以,我父亲不仅不能白天走路,连大路也不敢走,只能等太阳落山,马匪的骑兵“收摊”后,这才沿着祁连山北部边缘地带,钻树林,翻沟谷……渴了,就抓几把雪塞进嘴里;饿了,就把雪扒开,抠草根吃。或者,找牛粪、马粪中未消化的苞谷颗粒充饥。

就这样,没几天,他就几次饿昏在冰天雪地之中。这个时候我父亲就想了:我可是要去找党的呀!可像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找党,就连这祁连山都走不出去啊!再一看自己,自从1936年10月西渡黄河以来,已经半年没洗澡,没理发,也没刮过胡子,手脚也全被冻伤。于是,他干脆掰了一根树枝一拄,捡了一个破碗一端,把自己装成叫花子,一边要饭,一边向着东方走去……

▲冰雪祁连山

▲祁连山下戈壁滩

可是要饭也不容易,当年西北的老百姓,生活非常非常的苦,不仅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养家禽家畜,都不养吃粮的,养吃草的:牛、羊、马。待好不容易敲开一家老百姓的门,却没有剩饭;再敲开一家,也没有,但门后的狗,正在舔吃着破碗里仅剩的一点儿剩饭。主人便赶紧将狗轰开,将狗还没吃完的剩饭倒在父亲的要饭碗里,为了找到党,父亲就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父亲孤身一人,一边要饭一边向着东方去找党。当他走过甘肃的张掖,这里远处是冰天雪地的祁连山,近处是一马平川的戈壁滩。这一天,他行走到戈壁滩深处,忽然听见马蹄哒哒哒的声音,一片烟尘扑面而来——马匪的骑兵要来了。父亲前后左右一看,别说树木,连条浅沟都没有,只有不远处有一群羊,在啃吃着嫩草。于是父亲赶忙跑向羊群,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破羊皮袄脱了下来,跑到跟前一看,放羊的是一个小孩,父亲对小孩说道:“娃,如果有人问你我是做什么的,你就说我是放羊的,好吗?”

▲朱新春

当地的老百姓是非常朴实的,放牛娃也不说话,看了我父亲一眼就点了点头。于是,父亲用翻过来的破羊皮袄将头一蒙,就钻进了羊群之中……就在这时,马匪的骑兵赶了过来,离老远就大声吆喝:“小孩,看到有人没有?”小孩依然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于是马匪连停都没停,就又飞驰而去。

就是这样,父亲靠着他的机智、勇敢和老百姓的帮助,躲过了马匪的十几次追捕,终于来到了兰州。这天他在路上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队西路军的俘虏队伍,父亲心中想:这怎么行啊,我得去做工作去。于是父亲不顾自己的安危,混进了西路军的俘虏队伍。

因为父亲在西路军部队机关都任过职,所以大多数指战员都认识他,一开始大家很奇怪:怎么一个叫花子老头混进来了。再仔细一看说:朱主任,怎么是你啊,你来干嘛来了?我父亲说:我来看看你们。他们愣住了:被抓了,有什么好看的。父亲问:那你们去哪儿啊?对方说:押到哪儿就去哪儿吧。我父亲又问了:怎么,你们不准备去找党了?他们一听就说了:党在哪儿啊?党在哪儿都不知道,我们去哪找党去?父亲斩钉截铁地对他们说:党在哪儿?党——就在我们心中。只要我们心中有党,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党。

▲原红四方面军教导团俱乐部主任李宽河与夫人

在教导团俱乐部主任李宽河的配合下,父亲终于做通了大家的思想工作。大家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父亲高兴了。之后,父亲偷偷地离开了队伍,又走上了找党的路。就这样,我父亲孤身一人,在这荒凉寒冷的戈壁滩上,在马匪骑兵的围追堵截中,靠着要饭,整整走了36天,行程一千多公里,终于在甘肃镇原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发现驻有红军。

看到红军队伍,父亲高兴了,找到有哨兵站岗的两座小楼的院门口,父亲对哨兵说:“同志,我是西路军红军,我找你们领导。”两名战士年轻、英俊,穿得整整齐齐,一看我父亲,这哪像红军的人呐:拄着打狗棍、端着破要饭碗、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又黑又瘦又脏,这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叫花子老头嘛!哨兵不让他进,双方争执起来。

就在此时,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个领导样子的人站在窗前问道:吵什么呢?我父亲抬头一看,就叫出了声:陈坊仁,是我!陈坊仁时任援西军团长。援西军是西路军陷入困境的时候,党中央成立了以刘伯承为司令,张浩为政治委员的增援西路军的部队,陈坊仁任团长。陈坊仁听见有人叫他,可一看——不认识呀!可顾不得细想,就跑到楼下,来到已经不成人样的父亲面前,围着他左看右看,再三打量后,这才大声惊呼道:“朱……朱政委……朱良才政委!”

此时,我父亲悬着整整36天的心,终于落下来了,36天,天天面对着马匪骑兵的乱刀砍死,天天面对冻死、饿死、累死,今天,终于找到党了。父亲张开嘴话还没出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黑,就昏倒在老部下陈坊仁的怀里。

后来,习近平同志到甘肃河西走廊进行视察时,专门讲了一段话:我心里一直牵挂的就是我们西路军,太悲壮了!为有牺牲多壮志,这个是他们的功绩,这个是永载史册的。是作出了重大的、不可替代、不可磨灭的贡献,体现出来的我们的革命精神。我们党的这种奋斗精神,我们都要传承弘扬。

1938年2月,我父亲奉命回到了延安,一边在中央党校参加了半年的理论学习,一边向党中央做了系统的汇报。汇报完毕后,毛泽东同志夸奖他是“军之良才”。

▲毛泽东1938年在延安与井冈山的老战友们的合影,二排左5为朱良才

我再给大家讲一下这张老照片。父亲当时汇报完毕之后,毛泽东挺高兴的,临走了毛泽东说了一句话:咱们井冈山的老同志真不多了,这样吧,过几天在延安的井冈山老同志们一块照个相。过了几天以后,就把在延安的老同志,大概有20多个老同志,一块叫到毛泽东在延安的第一个驻地凤凰山脚下,照了张合影。

第一排中间不戴帽子的是毛泽东,我父亲是第二排左边第五个。照片拿到手后,毛泽东越看越高兴,拿起毛笔在照片右上边题写了7个字:井冈山的同志们。这是毛泽东亲自给照片题词的难得的几张照片之一。

编辑:李影

视觉:王学民

统筹:李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