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少甫少将12岁参军，参加了鄂豫皖第四次反“围剿”。红军主力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以后，他又加入红25军。在抗日战争时期，他跟随聂荣臻同志深入五台山，创立了晋察冀革命根据地。期间，他曾经参加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晋察冀的反扫荡斗争等。1955年9月，其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北京军区副参谋长、济南军区副司令员。1979年12月31日，成少甫逝世，终年62岁。
近日，红船编辑部专访了成少甫少将之子成健，他讲述了父亲“誓将革命干到底”的英勇精神，以及和平年代被父亲送上援越战场，经受战火淬炼的经历。
开国少将成少甫 （成健供图）
大别山的穷苦孩子，12岁参军“闹革命”
成少甫，1917年11月出生在大别山河南省商城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在他9岁那年，因为家庭穷困，他的母亲和两个弟弟得病无钱医治，过早地离世了。最小的弟弟才1岁多，也被迫送给了别人，只剩成少甫与父亲两人背井离乡到县城去打工。饱尝欺辱和压迫的成少甫曾在自传中写道，他“已恨透了为富不仁的有钱人！”
1929年5月，一场农民起义在河南商城爆发。当时正在店铺当学徒的成少甫得知家乡“闹红”的消息，也听说共产党是解放穷苦大众的希望，立刻决心投奔红军。参军那年，他还不满12岁。
刚加入红军时，领导看成少甫年纪小，但读书识字，就选他做宣传队长。他带领一群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红小鬼”，贴标语、搞宣传、发动群众，为红军扩红和筹粮款。由于工作积极认真，他半年后就入了团，不久又入了党。
成健告诉红船编辑部，他的父亲曾说过，其当时参加革命的动机，就是“为了打土豪、分田地，让全天下的穷人有饭吃。”他入团、入党的动机，就是“要革命到底！”
成健表示，父亲曾骄傲地对他回忆，1929年底，在红军攻打商城县城的时候，父亲曾用搞宣传时用的空手枪套，活捉了一个白匪兵，还缴获了一支汉阳造。
不过，长途跋涉的行军生涯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还是非常艰苦的。成健说，父亲在行军过程中有一次脚都走烂了，落在了队尾。他的班长便很严厉地批评道，成少甫你经常掉队，是不是想做逃兵？成少甫感到很委屈，但他依然高唱着革命歌曲，紧跟着队伍。这时正好徐海东师长策马经过，就把他扶上了自己的战马。
成少甫当过徐海东的司号员。成健曾听父亲说，他一吹冲锋号，整连的红军战士就勇猛地冲向敌阵，但每仗下来，一个连一百多人往往只剩下二、三十人。当时的战况是非常惨烈的。
开国少将成少甫之子成健
“活着干，死了算”，誓将革命干到底！
对于成少甫来说，革命的道路伴随着伤痛与曲折。1932年6月，年满14岁的成少甫当时在红军第4独立师，参加了鄂豫皖第四次反“围剿”的战斗，在英勇作战中不幸腿部负伤。成健表示，那时队里医疗条件很差，由于父亲腿部伤情重、流血多，不适合转移，领导就把他安排在老乡家里养伤。老乡对他很好，到山上采草药为他救治，还拿出仅有的粮食给他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成少甫身体基本恢复了，这时候他得知红军主力73师转战到新集，立刻决定赶过去与部队会合。老乡就劝他，外面很危险，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做儿子吧，咱们在一起过。成少甫十分感激对方，但他想到自己“要将革命干到底”的参军誓言，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成少甫（左）与三分区战友 （成健供图）
成少甫刚加入红军第73师，就参加了新集以北的阻击战斗。在战斗中他又一次身负重伤，子弹从他右肩部穿过，血流不止，他坚持战斗直到昏迷过去。因伤情重，他被部队再一次安排在当地老乡家里养伤。
在成少甫休养期间，红四方面军主力被迫撤离了鄂豫皖苏区。为躲避敌人的清剿，乡亲们把他和其他几名受伤的战友藏在山洞中。其中有一个轻伤员去老乡家取食物，不幸被反动民团发现，堵在了老乡家里。房东大娘为了掩护战士，竟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交了出去，被白匪兵带走后杀害了。
成健回忆到这里不禁眼眶泛红，十分动情。他说，父亲把这位无私的大娘深深记在了心间，而当年老区人民对红军战士的深厚情谊，也令父亲常怀感激。
看到敌人对苏区群众的残暴，更加深了成少甫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仇恨。成健表示，父亲曾说，自己的唯一出路，只有将革命干到底，随时准备牺牲。他坚信：干革命就是“活着干，死了算”。
粉碎日寇“大扫荡”，获封“神仙山保卫者”
1943年秋，日寇对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发动了“大扫荡”。这次扫荡，日军出动总兵力达4万余人，历时3个月。成少甫时任42团团长，接到上级指令留在神仙山山区，控制“制高点”，坚持内线作战，配合外线各部队打击日寇，粉碎日军的扫荡。
成健从父亲那里得知，当时敌我力量非常悬殊，我42团仅有4个连800人，却要与上万日寇交火。成少甫率队利用神仙山险要的地形，有力地阻击了敌人。他指挥4个连和民兵组成多个战斗组，不断地袭击露营的日寇，打得敌人寝食难安。而后42团大摆“地雷阵”，在日军进山的路上埋设大量地雷，日寇再次进攻的时候，被地雷炸得人仰马翻，灰溜溜地撤退了。
当时打了胜仗的战士们高兴地哼起了歌谣：手榴弹手榴弹，打起仗来真实战，炸的鬼子哇哇叫，打的鬼子滚下了山。手榴弹手榴弹，你是我的好伙伴！
然而，日军围攻神仙山失败后并不甘心，同年11月初又调集4000余人，用闪击方式第二次突袭神仙山。军区急令42团赶赴神仙山，掩护后方人员分头突围。
“鬼子过来了!” 只见日本膏药旗在山下忽隐忽现，足有500多鬼子。成少甫立即命令2连1排进入阵地抗击日寇。1排的战士们以一当十，打得十分英勇，击退了鬼子的多次进攻。成少甫指挥各连顽强战斗，又一次打退了日寇对神仙山的围攻。
这次伏击战，毙伤鬼子200余名，而我军无一伤亡，缴获了大批日军的武器和物资。战后被誉为反“扫荡”中一次典范的战例。
42团历经大小战斗46次，毙伤鬼子800余名。在庆祝反“扫荡”胜利的大会上，父亲接过了边区首长颁发给42团的锦旗，上面写着“神仙山的保卫者”七个金闪闪的大字。
“首功、首创、首登、首批”战绩
据成健讲述，其父成少甫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员，在历次战役战斗中克敌制胜，率部取得“4首”战绩。
1950年代成少甫与战友合影 （成健供图）
一、首功。石家庄是解放战争中我军战略反攻中，攻克的第一座大城市。成少甫身为旅长率独立第2旅，配合华北4纵打助攻。他在实地勘察时敏锐发现有一块开阔地带不利于作战，于是命令部队乘夜挖壕沟，用炸药炸出一条冲锋通道，为主攻和后续部队的进攻率先打开了通道。战后，杨得志司令员称赞他为夺取石家庄战役的胜利立下首功。
二、首创。1948年在平津战役中的张家口追歼战中，成少甫率独立2旅长途奔袭，连续作战，勇猛追击，仅以16个小时就将向张家口逃窜的国民党军一个师6000余人全歼，并活捉了敌师长。首创以一个旅用最短时间全歼敌一个整编师的新战绩，受到兵团的通令嘉奖。
三、首登。1949年在会攻山西太原时，成少甫身为197师师长率部勇猛突击，从太原城东北角率先突破，将第一面红旗插上太原城头，歼敌一万余人。该师获得“首登太原城”的光荣称号。
四、首批。1950年10月23日，成少甫率197师，紧急入朝、首批参战，参加了志愿军第一次战役。他在朝鲜人地两生和极为艰难的环境下，指挥全师于10月30号与美24师交战，7天就将美军击退到清川江以南。首战告捷后，他率197师又参加了二、三、四次战役，冒着零下20多度严寒，单兵负荷近30公斤重，每日以近50公里的行军速度翻山越岭，“一把炒面一把雪”，从清川江北一直打到了三八线以南。该师共歼敌一万五千余人。
援越抗美，父亲送儿子当兵上战场
成健告诉红船编辑部，到了和平时期，他的父亲曾亲自把他送上战场。
成少甫将军礼服照（成健供图）
那是1967年的冬天，父亲从军区机关回到家突然问成健，你想不想当兵？那个时代能当兵是很光荣的事，当时只有15岁的成健，凭着一股热情回答，敢！父亲又问：你不怕死吗？他答：不怕！父亲高兴地说，好，那就去当兵，援越抗美到越南去打仗。
办理征兵手续时，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建议成健在首都警卫师当兵，他想，这可是在毛主席的天安门前站岗啊，一下子有些心动。成少甫却严厉地对儿子说，当和平兵没出息，要是当关系兵就更没出息！
就这样，成少甫坚决送儿子上战场。成健加入了北京军区高炮68师。1968年2月8日，他随军奔赴至援越抗美前线，并到达广西龙州县进行了战前动员和训练。出征前，部队要求他们每人写一个封信留在自己的包裹里。成健当时懵然不觉，现在才意识到，那就是遗书。
部队途经北京时，成健的父亲和家人赶到了北京丰台火车站，想为他送别，最终却错过了。团政治处领导把家人捎给他的信和物品带给他。父亲在信中写道，全家人来为你送行，是希望你上了战场，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经受住战场的考验！成健打开包囊，发现是一组他最珍爱的毛主席像章！感受到家人沉甸甸的爱与鼓励，成健暗下决心，决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成健上战场前夕，成少甫写给儿子的信 （成健供图）
据成健回忆，1968年3月15日，他们全师开赴越南北太省太原市，当亲眼见到阵地前满目疮痍一片废墟，炸弹坑有养鱼池那么大，都十分震惊。留舍火车站已被炸毁，铁轨被炸的七扭八歪，但仍有一对铁轨能通火车。晚上会不时有火车通过，将我国援越物资不断运到越南。
这群年轻的战士们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心情紧张，战斗警报一响，站立在炮盘上，腿会不自主地抖，心也怦怦直跳。为了镇定情绪，他们站立在炮位上，不约而同齐呼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此时，成健才真切地领悟到，父亲在临别题字中引用这段毛主席语录，就是告诉儿子要战胜内心胆怯，上了战场无畏无惧，不怕牺牲。
1968年3月31日，成健作为4炮手，装定好飞机航路和速度，催着方向手和高低手快瞄准射击，连长令下，只见全师集火近战，大小口径火炮一起打，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眼见一架敌机就像被网住的魚一样，被我军高炮群一举击落，阵地上一片欢呼！
成健表示，从1968年3月入越到1969年2月回国，他与所在部队面对美国飞机的狂轰滥炸，英勇战斗，不怕牺牲，打出了国威军威，用鲜血和生命维护了世界和平。
参与援越抗美作战后，成健亦从一个未经世事的中学生，锤炼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成少甫见儿子凯旋而归非常高兴。成健也深刻理解了父亲的苦心：让儿子在战火中锻炼成长，这是一名戎马一生的老军人的革命情怀，也是一位红色家庭的老父亲对子女的期望！
“忠诚、刚正、奋斗、本色”家风
成健还深情回忆了与父亲的相处往事。在他的眼中，父亲既严厉又慈祥，睿智而不失幽默。
1958年天津全家福（成健供图自左至右：母亲、老六成志、老三成民、老大成星、老五成武、父亲成少甫、老二成力、老四成健）
成健表示，父亲非常注意培养六名儿女的劳动观念。他们全家刚调回北京时，父亲选的房子带有一块半个球场那么大的院子，破破烂烂的，但父亲就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有地，可以种菜、栽果树。虽然成健与兄弟姐妹几个平时住校，但每逢周末回来，都要花半天时间到地里劳作。
当时没有肥料怎么办呢？父亲就动员他们挑着粪桶到胡同里的公共厕所掏大粪。他还教育儿女要学习时传祥同志的精神，表示：时传祥是一名掏粪工人，虽然他身上是脏的，但是他的心是干净的。成健回忆道，在一家人的齐心努力下，他们把那块地整成了绿油油的菜田。
1979年冬，成少甫病危。当成健从外地赶到他面前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但尚存一丝意识，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竭力想表达着什么。成健却明白，父亲是要告诉他，在部队好好干！
成健说，父亲成少甫一生为人正直磊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成少甫教育子女不要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并表示，他一生中最痛恨两种人：一个就是说假话的人；再一个就是搞小圈子，拉拉扯扯吹吹拍拍的人。他身体力行地告诉孩子们，要靠自己的努力，苦干实干，在实践中锻炼自己。
成健表示，父亲给他们留下了“忠诚、刚正、奋斗、本色”的精神财富。这笔无价的财富，他们将作为家风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撰文：郝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