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辽宁的第二天是去锦州，到锦州是为了去采写锦州战役。几年前，我就萌发了写锦州战役的想法，这次终于成行。
解放锦州，是人民军队用生命和鲜血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书写的一首壮丽的革命史诗。
尽管75年前的战火烽烟早已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进入辽沈战役纪念馆的全景画馆，仍被绘画、塑形、灯光、音响等多种形式再现的辽沈战役的宏大场景所震撼。塔山阻击战、强攻配水池、总攻锦州、东城纵深巷战……枪声、炮声、爆炸声震耳欲聋，一场场激烈的战斗在声光音效中情景复现，我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又回到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锦州，辽西走廊上的重镇，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有着“山海要冲，边关锁匙”之称，是连接东北和华北的重要咽喉和枢纽。我军统帅部深知，要取得辽沈战役的胜利，须先攻克锦州，切断东北与华北国民党军的联系，封闭东北国民党军从陆路撤往关内的大门，以决战的态势将其在东北就地全歼。“关门打狗”，毛泽东1948年在发给东北野战军的电报中的寥寥数语，道出了一项常人难以料想的英明决策。
战略构想在演进，围绕实现战略构想的步伐，在悄然加快。
聚焦辽沈战役态势图，可以看到根据中央军委“确立攻占锦、榆、唐三点并全部控制该线的决心”的要求。辽沈战役从1948年9月12日起，第一步，首先在锦州地区和北宁线上同时展开，以奔袭的动作，歼灭北宁路上除山海关、锦州、锦西以外各点的国民党守军，切断关内外的联系；第二步，集中兵力攻取锦州，阻击增援的国民党军。围攻路上战斗异常激烈，攻占绥中、解放兴城、攻克义县、激战白虎屯，东北野战军全面逼近锦州。
锦州之战的关键在塔山。塔山处在山海之间的狭长地带上，四周无险可守，它是国民党军“东进兵团”救援锦州的必经之地，一旦被突破，国民党军半天就能涌到锦州。
这是一场看起来没有胜算却最终奇迹般夺得胜利的阻击战。行走在小茔盘阵地遗址，我在思考：在这无险可守的塔山，人民解放军凭什么能阻挡住了10多万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队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死守须大勇。“我们后边就是锦州，往后没有我们的地方。就是天塌下来，一步也不能退。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打到最后一口气，也要坚决完成任务！”当年东北野战军第4纵队副司令员胡奇才立下的生死与共誓言，早已融进了塔山的泥土，滋养着塔山的青松翠柏。
铁血坚守，丰碑永存。塔山阻击战打响后，国民党军集中炮火向塔山阵地全线实施炮击，天上飞机低空俯冲轰炸，停泊在海湾里的国民党军“重庆”号军舰，也向塔山实施了舰炮射击。炮火准备后，国民党军整连、整营，甚至整团向我军阵地冲锋，我军将士以“誓与阵地共存亡”的豪气，坚守阵地、寸步不退，打退了敌军一次又一次进攻。
面对号称“赵子龙师”的国民党军精锐部队——独立第95师的波浪式冲击，第4纵队12师34团官兵用机枪、步枪、手榴弹杀伤了一批又一批敌军。当敌军冲到阵地前时，我军战士们勇猛地与敌军在战壕、弹坑里肉搏……在整整六昼夜中，第4、第11纵队等部顽强阻击，坚守塔山阵地，保障了攻锦部队侧后的安全。此役，后被美国西点军校收录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就在塔山一线鏖战之际，东北野战军攻锦部队各突击集团于10月9日发起外围战斗。锦州战役是辽沈战役中的关键一战，而配水池是锦州的门户，不打下它，就没有攻城的制高点，就拿不下锦州。当年锦州外围战中，以配水池战斗最为惨烈。
配水池位于锦州城北约1公里处一个高地上，可以控制锦义公路，为城北屏障。抗战时期，日军修筑了大量钢筋水泥永备工事和砖石结构的半永备工事。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守军又修建了十几个暗堡和明堡等永久性工事，配水池外还埋设地雷、电发火引爆的航空炸弹以及铁丝网，国民党军自喻配水池是固若金汤。
战前，东野第3纵队司令员韩先楚专程来到负责攻打配水池的7师20团1营，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配水池据点，“它虎视眈眈盯着我们，我们要攻占锦州，首先就要挖掉这只大鳄鱼眼。同志们，我们能不能爬到鳄鱼头上去挖它的眼睛呢？”
“能！”“甭说鳄鱼眼，就是龙眼，我们也要把它挖下来，为攻占锦州总攻开路。”20团团长王振威不假思索地回答。
配水池之战遗址正面墙壁上方，从右向左，用白灰写着“守配水池的都是铁打的汉！”每个字斗大。左侧墙壁上方写着“配水池就是第二个凡尔登”。据点守敌为暂编第22师的1个加强营的800多人，都是老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较强。
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我军官兵披肝沥胆、浴血攻坚？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让我军官兵赴汤蹈火、向死而生？今天，我们重温这段滚烫的历史，从先烈的牺牲和奉献中得出那个答案：是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是为民族谋复兴的使命。
攻打配水池的战斗打响后，1排被凶猛的火力压在壕坎下面，紧随其后的2排、3排进入外壕后，又触响了敌人的“航空炸弹”和地雷，3连官兵除连指导员外，全部阵亡。在攻击一时受阻时，2连几个爆破组用爆破筒和成捆的手榴弹，迅速扫除了前进的障碍。
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在解放战争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在10多个小时的激战中，配水池成了一片血和火交织的红海……
“铁打的汉”遇见了“打铁的汉”。1营在3营7连、9连的配合下，经10小时激战，攻占了配水池这一关键据点，为我军攻打锦州打开了城北的门户，为攻锦战斗的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13日我军控制了锦州外围，确保攻城部队兵临锦州城下。
1948年10月14日上午11时，总攻开始。我军近千门大炮开始了怒吼，炮弹呼啸着飞向目标，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击在敌军的炮楼、城墙、城门和城内守军的防御目标上，国民党守军立即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我军各攻击部队沿交通沟迅速接近城垣，发起猛烈攻击。10月15日18时，锦州这个被国民党吹嘘为固若金汤的城市被我军攻克。至此，国民党军由陆路撤向关内的通道被完全封死。
当年任国民党东北“剿总”中将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的范汉杰被俘后说：“这一着非雄才大略之人是做不出来的。锦州好比一条扁担，一头挑着东北，一头挑着华北，现在是中间折断了。”
解放锦州，对于整个辽沈战役的胜利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场战役切断了东北国民党军撤向关内的退路，导致其彻底灭亡，从而加速了全国解放战争胜利的进程。决战锦州的历史，让我们再一次读懂了人民解放事业的艰辛与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
（图片由作者提供。宋海峰，江西日报社高级记者）
